精彩節選
寒夜如水,月光寂寂。
幾個黑衣高大的男人背着手站在外面,像是幾尊沉默的羅剎,讓周圍顯得冷肅異常,緊繃的門扉內,隱隱傳出幾聲微弱的求救。
「……對不起,我,我真的不是故意的……」阮玉儂雙膝跪在冰冷的瓷磚上,雙目哭的緋紅,失神的看着前面。
房間中沒什麼光線,只能隱約看到面前那個人的輪廓,渡着一層冷冷的光暈,疏離冷漠,垂下來的目光中透着淡淡的寒意。
「阿弈,我……」他面無表情的樣子太瘮人,阮玉儂心慌不已的想要去拉他,看到自己滿手是血,渾身都僵住。
還解釋什麼呢?她一身血污,滿手罪狀。
一閉眼她都還能想到之前那個慘烈的場景,有人在尖叫,有人在哭喊,有人在冷笑……
所有的一切都鋪天蓋地的襲來,化成了地上那一灘濃稠的紅,刺得她整個人都忍不住瑟縮起來。
突然一隻冰冷的手掐住她的下巴,她驚惶的抬眼,就對上了他寒潭似的雙眼,就像是兩塊沒有溫度的冰棱,映着一個面無血色的阮玉儂。
「阮玉儂。」他聲音一如既往沒有起伏,卻無端讓阮玉儂的心猛地提了起來。
心裏有個聲音說,來了,她的死刑終於要宣判了。
「我到底是錯看了你,你到底要害多少人你才滿意?嗯?」
他口吻中罕見的帶上了幾分森寒,阮玉儂渾身的血液都凝住,僵硬的解釋道:「不是,我……」
「思思一條命,惜之的一條腿,你不怕遭報應嗎?」
顧弈永遠是高高在上不動聲色的,現在看着他陰寒的臉,阮玉儂死心不已,倉皇的淚珠順着眼角滾滾而落,喉嚨發緊,什麼話都說不出來。
顧弈狠狠掐着她的下巴,瓷白的皮膚被他用力的掐出紅痕,他最後厭惡了和她對視一樣,狠狠鬆開手,冷聲吩咐道:「給她一點教訓。」
有人從黑暗中走出來,阮玉儂看到他手裡的東西後,下意識的往後縮,驚惶的搖頭,「阿弈,不要,我知道錯了,求求你……」
「阮玉儂,你憑什麼以為自己不用付出任何代價?」像是怕什麼臟到自己,顧弈漠然的站在一邊。
動手的人舉起手臂粗細的棒球棍,毫不留情的砸在了阮玉儂露在外面纖細的小腿上,那勁讓阮玉儂所有的聲音都卡在了喉嚨,腿上傳來的劇痛幾乎讓她當場就要昏死過去。
阮玉儂伏在地上,手指緊緊摳着地板,冷汗和淚水混在一起,她都看不清楚眼前到底是什麼的場景,只聽到顧弈冷冰冰的吩咐,「還有一隻手。」
「啊!」
這一次她終於叫了出來,但是沒能舒緩任何一點疼痛,不管是手上,還是心上。
顧弈看了一眼在地上痛苦痙攣的女人,冷汗已經打**她的後背,看上去痛極了,背後瘦削清晰的脊骨都在微微顫抖。
「別讓她死了。」
說完,他屈尊降貴的伏下來,投下一片高大修長的陰影,垂眸冷冷的看着她,「阮玉儂,你記着這些只是利息。」
清冷的月光落在他臉上,輪廓分明鋒利,阮玉儂此時已經痛的說不出話,卻還是因為男人的一句話心驚肉跳,下意識的想要逃,但是斷手斷腳,寸步難行。
「讓人過來,一切按照程序,呵,程序?你說什麼程序。阮家不會管人,那就讓會管教的人來教教阮大小姐怎麼做人。」
阮玉儂卧在冰冷的地上,終於拾起最後一點力氣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男人,嘴角無聲的扯了一下,心中竟然有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。
大概真的太喜歡了,所以這個人給的所有痛她都照單全收。
只是這一次,她好像高估了自己。
六年後。
B市郊區,一處荒涼空曠的地方,立着一個灰色的建築,周圍廖無人煙,讓這裡看上去死寂又陰沉,昏黃的日光照在幾個生鏽的大字上「B城女子服刑基地」。
在今早的第一場寂靜的細雪中,監獄大門緩緩打來,一個衣衫單薄的瘦削女人走了出來。
她抬眼,恍惚的看了看天上,慘淡的日光落在她臉上,一張素白的臉,在碎發的遮掩下依然可見其五官的精緻,只是額上一條隱約的傷痕看上去突兀又猙獰。
「8075,出去後好好生活,別再回來了。」獄警翻看了幾下手冊,在後面冷冰冰的說道。
她收回視線,點點頭,拎着自己的行李慢吞吞的往外走着,獄警看了看她的腳,可以隱隱看出她腳傷有傷,走路時有些不協調。
獄警低頭看了一眼手冊上的照片,清秀乾淨,和這裡的環境格格不入,不知道怎麼就被送到了這裡來,獄警嘆了一口氣,示意人把大門合上。
當聽到大門在自己背後合上後,阮玉儂這才真的意識到自己真的已經離開那裡。
六年了,她曾經聲嘶力竭,也曾苦苦掙扎,最後還是接受了自己爛泥一樣的人生,現在走出來居然很平靜,既沒有輕鬆也沒有欣喜,反而有些茫然。
天上飄着淡淡的細雪,在等車的時候,她伸手去接了,如此玩了好一會,等到手酸了才停下來。
自己應該是很高興的吧,不然也不會玩這種無聊的遊戲玩這麼久。
在無人的車站,她無聲的笑了一下,因為發現了自己秘而不宣的心事。
在站台等着幾個小時,她也沒有覺得無聊,只覺得外面的世界可比裏面四四方方的牆好看多了,儘管周圍只是荒草細雪。
在天色將暗之際,一輛大巴緩慢的開了過來,她揉了揉自己有些僵冷生疼的腿,動作緩慢的坐上了這裡唯一看望市區的大巴車,規規矩矩坐在了最後一排。
外面監獄牆上的八個大字「好好改造,重新做人」緩緩目送她離開。
她看了看,忍不住笑了。
重新開始……
六年了,所有的一切都物是人非,從泥沼中走出來的人,還能被人重新接受嗎?
況且,她既沒有前路,也沒有歸途。